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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72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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先見哪個。

黎裏看向殷誓,殷誓心知肚明。

他起身說:“我先與艾克·邁耶學長聊一聊。”

黎裏頷首,她同樣站了起來與韋岫說:“我去見吳將軍的近侍。”

吳秦會見她黎裏不意外。畢竟在王星的時候,他們相處的就算愉快。

楚檀也正是篤定吳秦總會找時間來見她,才會交代她見到吳秦該說什麽。

——肅皇的弟弟,守家衛國之志。

這位宗室子弟的功績都寫進了史冊,黎裏在王星接受的教育裏,關於他的歌功頌德就足有一頁。作為唯一繼承制確立後,皇室的小王子。趙玙在成年後展現出了遠超過兄長的才能,當時的太子、也就是肅皇一度非常警惕趙玙。趙玙聰慧,他很早便感覺到因自己而在宗室中產生的暗流,於是成年後,他申請前往最邊緣的第二軍校求學,同時入軍加入前線,與聯邦一搏近二十載,直至四十三歲力竭而亡,靈歸王星。在近乎流浪的二十年中,除卻年節,趙玙從未回國王星,也未留下後裔。他對兄長忠誠、對帝國忠誠,他的選擇不僅進一步鞏固了唯一繼承制,更將曾可能引起帝國的動蕩的危機掐滅在了搖籃裏。

他是個偉大的人。

楚檀讓黎裏向吳秦提起趙玙,安得什麽心倒是容易猜到。

無外是他動作太大,怕是令吳秦都開始擔心她是否懷有篡位之心,想讓她用這個事情來打消吳秦的疑慮。更有甚者,或許楚檀還打著讓黎裏欺騙吳秦,從而更方便從他手裏獲取軍中支持也不一定。

畢竟他罕見地告訴了黎裏沙力克的本性,讓她免去白費力氣走上彎路,更有效地、將視線再次放在第五軍校上。

楚檀第二次改變,他的目的到底是什麽,黎裏還是猜不出來。

說他父愛爆發相當她父親什麽的,都是氣話。別說楚檀會當笑話,黎裏心裏也知道不可能。

楚檀一定是獲得了什麽她不知道的信息,這信息讓他做出了扶持黎裏掌權有利的判斷,所以他才這麽做了。

可黎裏想不通的也正是這點。她心有反骨這事,她不信楚檀察覺不到。既然明知道她是個握住刀槍就會反殺的白眼狼,又為什麽要餵養她呢?

是對自己太自信,覺得必能全身而退嗎?

這是最合理的推斷,可黎裏總覺得不是楚檀的理由。

在前往第四星域求學以來,她見過了普蘭,整飭了第三軍校,甚至還掠過了卡羅爾·庫欣與艾克·邁耶。她覺得自己已然成長許多了,可在楚檀面前,她卻好像依然是信息不足,莽撞沖動的小鬼頭。拼盡全力,好像都不能撓他一下,也不能掙脫他編織的網。

這感覺可不好受,黎裏這破脾氣一上來,還真想和楚檀對著幹——比如,偏不主動和吳秦提什麽趙玙,提什麽未來。

她不提,難道楚檀還能控制吳秦問她未來嗎?

黎裏冷笑,她還就不信不說楚檀交代的話,她還化不開吳秦心中的防備了。

吳秦請她過去一敘。

她走進熟悉的貴賓樓,前往吳秦所住的那一層。沙力克強軍“恰巧”也在。

見她到了,吳秦起身向她頷首行禮,溫和說:“下午好,殿下。”

沙力克也同樣向黎裏問了安。

黎裏笑瞇瞇回答:“下午好吳叔叔。沙力克將軍,願您身體強健。”

沙力克作出受寵若驚的模樣,他笑呵呵道:“多謝殿下關心,殿下要來點下午茶嗎?”

黎裏掃了桌上的東西。

吳秦顯然是不會吃這種甜點的,沙力克瞧著溫吞倒也不會主動在吳秦這裏要求準備這些。那這些會存在於桌上,自然就是為她準備的。

既然為她準備了這些,那這場會面,便不會有多嚴肅。既不嚴肅,便有很多話可以用閑談的狀況試探出來。

黎裏坐在了吳秦為她拉出的椅子上。

她向吳秦道謝,吳秦見狀笑道:“殿下還同在帝都一樣守禮溫和,我還未恭祝殿下在機甲五項中獲勝。”

黎裏同樣笑著說:“吳叔叔是父親最好的朋友,我尊重長輩是理所當然,倒也不用說上守禮。”

沙力克笑瞇瞇點頭:“殿下是溫柔之人,比賽時也是同樣。在殿下獲勝之前,我真是為殿下捏了把汗。植入自動操作系統這想法也太驚人,著實出人意料——是有優秀的老師在教導嗎?”

黎裏琢磨著這話。覺得驚人和溫柔好像並在一起。陰險和出人意料倒是挺配。

她擡眼瞧了沙力克一眼,對於楚檀那句“墻頭草”倒是有了更深的認識。

沙力克未必瞧不出她的本性,只是礙於吳秦在場,便順著吳秦的話說。但他又想知道黎裏的背後是否站著楚檀,所以說話間又要試探一二,從而來掂量吳秦與楚檀這兩尊佛誰更重些,根據他們的“重量”再來微調態度。

果然,指望第一軍校是沒戲的。與其耗費經歷拉攏沙力克,倒還真不如獲得吳秦的青睞,勢強後由他主動靠近。

楚檀的提示一個字都沒有說錯。

明白這一點,黎裏又有點氣不順。

她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後,才回答沙力克:“第三軍校的戰爭史是山少將教的,他是我的戰術啟蒙老師,您或許與他認識?”

提到山敬忠,沙力克的眉梢跳了一瞬。

他看了一眼吳秦,吳秦的眉頭蹙起,他便說:“啊,知道這位少將。不過與他接觸不多,似是吳將軍曾經的下屬?”

吳秦倒是不避:“不錯,不過他對戰爭的理解較為狹隘。如果是他授課,聽聽也就罷了,還是自己思考為好。”

黎裏乖巧點頭,算是接受長輩建議。

沙力克倒是遺憾說:“殿下在機甲五項的比賽中的表現著實精彩,我本以為能在格鬥中瞧見殿下更多風采——可惜賽事組取消了您參與格鬥的競技資格,真是遺憾。”

黎裏謙遜回答:“我的聖禮偏向創造,等離子炮也的確是我打算用在聖禮格鬥中的能力之一。賽事組考慮到比賽的安全性,禁止我參賽也是出於公正考慮。再說賽事組雖然禁止了我的名額,卻也同意了第三軍校重新選擇參賽人員,比賽對三校的學生而言,仍是公平公正的,我並沒有什麽遺憾異議。”

沙力克聽後頗為驚訝,他感慨道:“殿下心胸寬闊。”

倒是吳秦,對於黎裏被取消資格一事,他有心安慰。

可他鐵血領兵一輩子,確實不知道怎麽安慰孩子。吳琰小時候哭了,他最多也是塞顆糖哄哄。然而對待黎裏顯然不能這樣,他左思右想後,恰好看見了桌上的甜點。

吳秦將一碟餅幹推給黎裏,安慰說:“這是郡——是您的表妹吳臻,她做了托我帶給你的,嘗嘗?”

黎裏有些驚訝,她看向那碟餅幹。心道:吳家廚子的手藝難不成還是跟著姓氏走的嗎?

不記得原小說裏,提過女主還會烹飪啊?

黎裏看了看那盤餅幹,她伸手撚起了一塊,沒有任何猶豫地咬了一口。

——倒不是她對趙真的廚藝有十足的信心,也不是她完全信任趙真認為這份餅幹絕對安全。

黎裏嘗到了奶油的滋味,她同吳秦說:“味道真不錯,說起來我也正想問問將軍,妹妹她最近好嗎?”

吳秦見狀神色和緩,他回答說:“情況不錯,最近似乎有打算前往第三星域磨練自身的意思。夫人問我的意見,我覺得小孩子強身健體沒什麽不好,殿下認為呢?”

黎裏笑道:“那當然好。妹妹身體康健,兄長也能更為安心。”

吳秦寬慰道:“殿下確如陛下所言,是心胸廣闊的孩子。想來小女知道她為您做的點心得到了您的喜歡,也會很高興。”

黎裏溫聲:“讓妹妹掛心也是我不好,之後我會與她多聯系,她送點心,大約也是這個意思。”

吳秦倒是沒想到這一層,他笑出了聲:“原來如此。”

看著吳秦眼中的溫度漸暖,黎裏在心中無聲補充。

——不是信任,而是為了讓吳秦放心,相信她對皇室存在感情。

她心道:就算不按楚檀的方法來,她也有自己的辦法。

吳秦瞧著黎裏,楚檀曾經的話語都於煙雲散去。

他明白楚檀不會無的放矢,可第五軍校的比賽讓他親眼清楚瞧見了黎裏在軍事上的天賦。有天賦的新繼承人的出現,引起宵小躁動也是在所難免的事。

這不是黎裏的錯,不應由她來負責。

如果她確實是個好孩子,所謂奪位不過是楚檀的一廂情願——那他倒也不必去妨礙這孩子去追求她想要的天地。

吳秦不經意問了一句:“雖說現在還早,不過時間過起來很快。殿下有沒有想過,第三軍校畢業後,接下來要做什麽?”

黎裏咀嚼餅幹的動作慢了下來。

吳秦主動問了她的未來。

她在來之前想著:她不提,楚檀難道能控制吳秦說出的話嗎?

現在看來:楚檀與吳秦這麽多年的朋友不是白當的,他還真能。

所以說,其實在授獎的那一刻,或許更早的時候——楚檀便已料到此時此刻的這場三人談話了。他料到了會有這一幕,憂心黎裏答錯會影響後局,特意提前給了正確答案。

黎裏沈默了。

吳秦未能理解黎裏的沈默,他又問了遍:“殿下?”

黎裏咽下了食物。

她看了看貴賓廳金色的吊燈。

沙力克就坐在一旁觀察著他與吳秦,黎裏心裏知道,既然是吳秦主動問起,她這會兒說出趙玙是再自然不過的順水推舟,也是能徹底打消吳秦顧慮,不會成為自己從軍阻礙的關鍵。

她心裏非常清楚。

可她說不出口。

黎裏有種感覺,如果她將這話說出了口,便好似她在心裏向楚檀跪下了一般。

她不想跪下。

吳秦又問了一次:“殿下,是有什麽不方便回答的嗎?”

黎裏艱難地,從牙齒中擠出了話。

她說:“不,很方便。”

黎裏決定賭一局。

她在沙力克的註視下,直視吳秦,開口說:“我想成為您。”

在吳秦的驚訝中,黎裏松下了那口氣。

罐子已經摔破,她幹脆坦然道:“我想成為新的帝國元帥。”

成為帝國元帥有兩層意思。

一層,是黎裏想要的,手握重權,誰也動不了她,她能做任何自己想做的事情。

一層,是楚檀想要的,重兵在握,劍指王星帝都,改天換地都在一夕之間。

但無論是哪一層意思,黎裏想要權柄都是真實的。有了權柄她便能威脅到趙錫,她會成為趙錫的潛在敵人也是真實的。

這是最糟糕的答案。

連沙力克都尷尬地一時間不知如何開口。

黎裏卻在賭吳秦並非如楚檀一般只為利起,她賭吳秦不會因一個可能而斷絕她的未來。

或許在她說完今日的話後,吳秦會加強對她的監視。

更糟一點,吳秦或許會將她視為敵人。

但千千萬萬的壞處,都遮掩不住一個好處。

她今日這麽說了,將自己的野心剖給吳秦看,無需與楚檀決裂敵對,便在吳秦這兒將自己與楚檀分開了。

她與楚檀可以繼續互相利用,但楚檀卻不能再代表她了。

黎裏在賭,賭她若是以自己的意志向吳秦展露野心,吳秦不會拒絕。

甚至,只要她不先背叛帝國、掀起動亂,吳秦或許還會幫她。

她賭帝國雙壁之一的武侯吳秦,有這樣的氣度。

吳秦凝視著她,黎裏坦蕩無比。

好半晌,這位帝國的前元帥說:“這個未來可不容易達成。”

黎裏說:“在第三軍校讀書也不容易。”

吳秦笑了笑:“也對。”

他伸出手拍了拍黎裏的肩膀:“那就加油吧,要達成這個目標,你怕是得一路贏下去。”

黎裏頷首說:“我會一路贏下去。”

室內氣氛一松。

沙力克方才笑道:“才說殿下做事出人意料,不想夢想也是出人意料。”

“成為帝國元帥,殿下是想做新一任玙王殿下呀。”

黎裏一頓。

她看向沙力克,彎了彎眼睛說:“第三軍校建立共和會時,我宣誓過,要忠於帝國,為人民而戰。”

“帝國軍人言出必行。我說的對嗎,沙力克將軍?”

沙力克神情慈愛,他不再多說什麽。

吳秦看著黎裏,他再次拍了拍她的肩膀,像是無聲的鼓勵,又像是無聲的告誡。

“第三軍校的新校訓我也聽說了,我個人非常喜歡。”吳秦神色溫和,“既是為了帝國人民,願您武運昌隆,殿下。”

·

離開貴賓樓,黎裏如獲新生。

等候在外的韋岫察覺到她的心情不錯,問了句:“錢朵靈的事情辦妥了嗎?”

提到錢朵靈,黎裏表情僵了一瞬。

韋岫:“……您忘了?”

黎裏怎麽能說著自己忘了呢。

她咳嗽了一聲,說:“吳秦將軍會幫我們的,如果錢朵靈去詢問他的意見,他一定會建議她來我們這邊。”

韋岫看了黎裏好一會兒,肯定說:“您給忘了。”

黎裏無賴道:“有什麽關系,結果行就可以了嘛。細枝末節就不要計較了,這場‘叔侄聊天’談得我差點胃痛。”

提到胃痛,黎裏想起了什麽,從口袋裏取出了臨行前吳秦交給她的一袋餅幹。

她分給了韋岫:“我妹妹做的,我試過了,沒毒,味道也不錯。”

黎裏的妹妹自然就是趙真。

韋岫看了看袋子裏的餅幹,頗為無奈道:“下次有這種事能不能帶個人?您要是出事了,我要去哪兒討我的沈沒成本?”

黎裏玩笑道:“你的意思是讓我帶上你試毒嗎?”

韋岫拆開了袋子嘗了一塊。

餅幹的美味讓她心情不錯,她說:“帶上君瑤吧,他身體好,出事也來得及救。”

黎裏聽著:“……”

她問韋岫:“為什麽不是吳琰?”

韋岫吃下了第二塊:“咱們這群人裏,他打得過誰?還是算了,留守吧。”

黎裏看著韋岫欲言又止。

她好想說吳琰是吳秦的兒子,從小格鬥訓練不帶停。他還有隨手撒種子種變態植物的異能,真打起來,他一個打十個都算不行。

不過看看韋岫的表情,黎裏還是把話咽了回去。

畢竟以吳琰表現出的模樣來看,她自己其實也不是很信這些話。

誰讓吳琰長著一張王子臉,看起來是連筷子都掰不斷的富貴人呢。

和韋岫一路聊了回去,黎裏狀態也調整差不多。

回去後還有艾格·邁耶在等著,想到艾格·邁耶,黎裏頓時有種走出修羅結局重開新手村的快樂感。

她原本已經做好了與艾格·邁耶仔細商討“第三軍校與第五軍校友好互通協約”的準備,卻不想剛剛走進第五軍校借給第三軍校使用的會議室,就瞧見了殷誓無奈的臉。

會議室裏沒有艾格·邁耶。

黎裏的腳步停住,她看向殷誓。

殷誓兩步上前對她低語:“艾格·邁耶來過又回去了,作為第五軍校的誠意。”

殷誓簡直不知該用什麽表情來形容他現在的心情,他擡起手指向會議室裏,一處被黎裏占據用作工作臺的角落。

“這一位親自到了。”

黎裏順著瞧過去,才發現她的地盤進了人。

第五軍校的校長寒地聽到了對話聲,他將視線從桌上改了一半的六翼機甲上挪開,看向站在門廳處的黎裏。

寒地向黎裏欠身問安。

在完成表面禮儀後,他對黎裏說的第一句話是:“你在改裝‘死神’。”

寒地指了指黎裏擱在工作臺上的機甲模型,評價道:“改得不錯,是要送給誰的禮物嗎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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